乖乖女出家一年，她在寺院里依然如是一种感动

大学毕业后一年，我出家了

大学毕业后一年，当大多数同龄人还处于找工作或者适应职场的忙碌节奏中时，90后的 ZS 却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她在这一年出家了。

2016年5月的一个上午，天气和暖，不下雨，也没有很热。ZS和其他12名净人一起剃度出家。

当看着浓黑的头发一点点掉落下来，ZS哭了，她觉得是一种感动，有种愿望实现了的欣慰。那年她不到23岁，是寺院里年纪最小的。

她从小就是乖乖女，到了寺院里依然如是。年长的师父们对ZS也很照顾。而在ZS看来，如果自己对别人是善意的，那么得到的回应也会是温暖的。

在寺院，大家来自天南海北，年龄有大有小，学历有高有低，生活背景也大相径庭，有曾经在上海、广东做大老板的，也有开理发店、超市的，也有农民，各行各业什么样的都有，只是到了这个大环境里，大家不会在乎过去，只是一样平等地学习佛法。

图片@ ZS

在寺院，ZS学会了包包子、做饼、买菜做饭、开三轮车、写毛笔字、弹古琴、打法器、唱赞、打坐……

因为学的是新闻专业结婚日选在观音出家日，空余时间就做一些宣传方面的工作：写新闻稿、拍照片、做视频、做公众号，生活充实而丰富；也学着更多为别人着想、与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接触、共事，学着去体谅、付出。

对ZS来说，寺院才是真正的大学。她从大学毕业之后，又进入了另一所大学。

只是，从确认自己想要出家到征求家人的同意真正付诸实施这个计划，ZS 也经历了很多挣扎。

很早就知道，自己以后不会结婚

青春期时的 ZS 曾有过“以后不会结婚生子，那样很没意思”的念头，她觉得自己的目标是成为有一番事业的“女强人”。

但那个时候的她没想到后面会成为“出家人”。

九零后的ZS是家中独生女，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在学校听话、好学、老师喜欢；在家里懂事、乖巧，几乎没有让人操过心。

在家乡念完高中，因为文科好，又喜欢江南的烟雨感，通过考大学来到南方城市，念了四年新闻学。

2013年五一节，还在念大二的ZS和同学去普陀山玩。和大多数迷茫的大学生一样，那个时候的ZS觉得大学也没那么有趣，更不知道毕业后从事什么工作，会有什么样的人生。

于是，在低眉慈目的南海观音佛像面前，她问道：“到底该走怎样的路才算真正有意义，而且永远不会后悔呢？您能告诉我吗？”

以前没有真正接触过佛法的ZS莫名地就观世音菩萨产生了强烈的信任感。

图片@ ZS

从普陀山回学校后，成绩一直很好的ZS申请到去台湾的交流生名额。

2014年2月，也就是大三的下学期，第一次踏上台湾的土地，ZS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美食街找好吃的，也没有因为思乡而寝食难安，反而是上网搜索到一个地方要举行三皈五戒法会，就“莫名其妙”打电话报名，紧接着一个人坐着火车去皈依了。

之所以说是“莫名其妙”，是ZS那时根本不懂什么是皈依，就是很想去，完全感性、没有任何认知和准备。

接下来的半年，频繁出入寺院，听课、做义工，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待着，ZS便觉得异常安心。

在与优秀僧团的接触过程中，他们清矍洒脱又对外无私付出的状态很打动ZS，她发现，跟从小内心的追求很契合。

而寺院的气场正符合当初的理想，不结婚，做想做的事，为更多人和这个世界贡献自己的力量。

在她眼里，这也是一种“女强人”。

ZS 强烈地想要出家。

家庭大战：女儿是不是被洗脑了？

这么想，ZS 也是这么做的。

从台湾回到大陆，家人突然发现女儿怎么吃全素了。

得知她已经在台湾皈依后，父亲侧面问了句“你是不是以后真的不结婚生子了？”

ZS想都没想，边吃边答“是啊”。

空气立刻凝固。

或许没有一个家长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孩子突然想要出家吧。

妈妈哭了，爸爸打了她两巴掌，爷爷奶奶也很激动，家人产生了一连串激烈反应，他们想搞明白一件事——

这么乖的女儿，去了一趟台湾，怎么就要出家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受了什么打击？

但这些ZS都回答不了，因为在她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找到了精神安放处，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但父母是接受不了的。

家人继续从源头追问，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被洗脑了？是不是把小时候该有却没发生的叛逆集中爆发了。

ZS很平静地告诉家人：去台湾只是一个触发点，就像踩了一脚油门。其实自己一直行驶在了路上，现在反而是知道了方向，以及多了行驶的技巧。

这也太抽象了吧！家人没罢休，找到学校。

平常不出现的班主任奇迹般出现了，来找ZS聊天，劝她先隐藏自己。ZS也不是很能推敲其中的含义。

图片@电视剧《了解的不多也无妨，是一家人》

父母尽了最大力去阻止，妈妈被奶奶强求辞了工作去学校旁边租了房间陪着ZS。

那段时光结婚日选在观音出家日，妈妈不说，ZS 也明白她有多煎熬，人生地不熟，女儿又说服不了。

ZS记得大四想去上海面试，妈妈不让，怕她以此为借口跑了。母女甚至还有过更激烈的冲突，妈妈锁门，ZS要走，手臂一下被夹在门缝。两人都哭了。

也不是想出家就能出家

但真正要出家，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出家要讲因缘。出家人和寺院也是一次双向选择，并不是“有钱就能买房，在自己所在的学区上学”这么简单。

大学毕业第一年，ZS 先工作了一段时间，再经由认识的一位姐姐介绍去了AF寺。

尽管从没听说过AF寺，ZS还是动身前往了，她觉得，大概是因缘来了。

因缘这种事，很难用白话说清楚。解释多了，就有点像迷信，事实上，就是一种召唤，有点像我们常说的第六感。

在AF寺期间，ZS结识了DZ法师。有一次在法堂听法师讲法，当法师讲到“轮回每一秒都是流浪”的时候，眼泪哗哗流了下来，ZS感觉有一把剑刺到了内心深处，扣动了神经最脆弱的部分。

图片@电视剧《了解的不多也无妨，是一家人》

此后，师父讲的东西ZS很听得进去并愿意努力去做（佛法管这个叫“相应”），也开启了与师父的法缘，她一直在AF寺做义工和净人（预备出家的人），直到剃度前到了女众寺院QZ寺。

听上去很玄，其实并非佛法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它也是另一种人生鸡汤，和我们看小说、电影时会感动，认准一个作家的书全部看完，有着自己的精神偶像是一回事。

而ZS恰好是被佛法触动。在ZS看来，对佛法的感知不需要超能力，只不过每个人的偏重不一样，就像有人文科强，有人理科好。

出家不是六亲不认

ZS 坚持了自己的选择，但家人亲戚其实一直不能接受。

刚出家后的一段时间，只要ZS打电话回去，妈妈就会在电话里各种表达情绪，各种“质问”、哭诉……ZS懂，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经过这几年，抗争过了，激烈过了，看到女儿过得好，妈妈的“质问”越来越少，也能正常打电话互相问好了。

在ZS看来，家人对她出家的接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尽管表现形式不一样。

爸爸一直没去看过ZS，妈妈试着尽快理解女儿，去感同身受。毕竟，孩子结婚生子过一种世俗上的正常人生活的终极目的也是开心过好每一天。

妈妈和姑姑去看她，姑姑见到剃度后又穿着僧衣的ZS，没忍住，哭了。ZS赶紧说“别哭别哭”；

妈妈没哭，在寺院客房住了三天。那几天，正好碰上法会，ZS白天要忙，妈妈一个人在寺院“找感觉”。

这种感觉，其实和在家人身边是相似的：父母会去子女学习工作的地方看看，环境好不好，孩子开不开心，交的都是什么样的朋友。妈妈也会找师父，就像学生时代家长找老师问问孩子在学校的情况。

“妈妈没多问，回来说，对师父是敬佩的。”ZS回忆。

图片@电视剧《了解的不多也无妨，是一家人》

在寺院的时候，ZS常和妈妈一起散步，聊得不多，ZS说这大概是她的性格缘故，出家前也不会亲热地挽着家人的手，出家后更是。

临睡前，ZS和妈妈道别，因为出家人和在家人不能同住。

ZS没有问起过一直没有去看望过她的爸爸，只是有一次妈妈主动问起了ZS：“你爸爸很后悔当时打了你，你是不是因此很恨我们？”

ZS说：“当然不会的！”

倒是大学同学，会接二连三地看望ZS，每次一两个，少有一群人去。他们抱着开放的心态看待已经出家了的同学。

在寺院取景、拍视频，也会问她很多问题，与她探讨佛法。在他们看来，佛法也是年轻有普世意义的，不是狭义上的出家人的功课。

出家也不是真的“六亲不认”，而是把爱给更多人。

不结婚的寺庙生活到底什么样

再重新回过头来看“出家”这件事。

如果用ZS自己的话说，出家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公务员。

那么它比公务员要多出很多戒律：需要剃光头发、永远穿僧袍，吃素，以及，不能结婚等等。

对ZS来说，这些都不是障碍。

“我们的衣服挺好的呀，很多世间人都很喜欢。现在不是也流行长长的、宽松的、棉麻的、飘逸的吗？”

“吃素也没问题，从皈依开始我就再没想过吃肉，也不会嘴馋朋友圈的饕餮美食。其实我从小就很喜欢小动物，我知道肉食的背后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出家生活会不会无聊？

ZS回忆自己从小就是能静下心读书的乖小孩，经常一个人在房间待很久乖乖女出家一年，她在寺院里依然如是一种感动，看书、做作业、做手工就是一上午，所以ZS非常喜欢现在的清静生活，早睡早起，晨钟暮鼓。

图片@电视剧《了解的不多也无妨，是一家人》

至于感情。ZS坦言自己太乖了，没有谈过恋爱，以后当然也不会有了。

有句话叫做“不怕老公短命，不怕孩子生病”。在ZS看来，女性出家其实和众生是平等的，在佛法世界中，女性可以更专注于自己人生的追求，对于自己生命品质的提升，而不是常常担忧丈夫、孩子的情况，或者追求美貌、衣服、地位、财富……不应该更加洒脱自在吗？

另一方面，当心不囿于自己及某个家庭或工作单位的时候，才可以真正打开心胸，把爱播撒给更多人。

那么，经济来源呢？生老病死，佛法能解决吗？

佛陀时代，出家人都是去托钵，从世间人那里化缘到食物，另外也会有在家人供养衣服、医药等生活必备用品，保证出家人的色身存活，来用于修行。

佛法传到中国，在中国的文化背景下，托钵化缘行不通，所以出家人就自己劳作种粮食，“一日不作，一日不食”。除此之外，也有居士供养。

现在的寺院，基本就是居士供养各种日常生活所需，再被平均分到每一位出家人身上。也因此，真正的出家人是没有所谓“收入”的，出家就是要放下对一切的贪着。

“因为我相当于大学毕业就出家，出家时几乎就是‘身无分文’。

出家后就靠常住寺院保证日常所需。说实话，我现在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心里在这些方面没什么负担。我从小就特怕麻烦，这样多自在。”ZS说。

图片@电视剧《了解的不多也无妨，是一家人》

至于生病、年老的问题，常住寺院都会解决。

对ZS来说，真正学习佛法是不怕老也不怕病的，不是说佛法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迷信，而是佛法告诉我们，这些都是必然要经历的，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生老病死，但我们面对它们时可以有不同的心态和能力。

所以，其实佛法是真正积极地去面对生命的一切问题。

而且，佛法讲因果不虚，我生病一定有生病的原因，比如没有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或者过去造了不好的业结婚日选在观音出家日，根本问题都在自己，我就去接受和面对，除了通过外在手段医治，更重要是调整自己的心，转恶念为善念，不造更多的恶业。

“所以我不怕没钱、不怕病也不怕死。老了以后依然是学佛修行，为更多人奉献，以及每一天都为自己临终那一刻做准备。”ZS说。

最后补一个ZS的后续：

就像大家在职场需要不断学习精进一样，ZS 出家后也在努力成长。

去年开始，ZS开始了尼众佛学院的学习。

和世间大学一样，佛学院也有预科班（一年）、本科班（四年）、研究生班（三年），各个佛学院大同小异。

学习内容以佛法为主乖乖女出家一年，她在寺院里依然如是一种感动，也有语文、历史等课程，课余时间基本就念佛法，ZS表示完全看不过来，时间不够，光看师父的书，都能看好久好久（如下是ZS 的佛学院作息安排）。

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每一日，她都在欢欣地、心无旁骛地成长。 而那些曾经看似是少有人走的路，不被理解的选择，在选择者们日复一日的坚持下，也终将指引我们到同一个方向